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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芙蓉知我意》

44. 指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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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日在族地的见闻历历在目,只需闭上眼,冲天的火光便会裹挟着那一角灼得焦黑的布料浮现在心间。

鱼凉与晏府的来往时日不短,是以前任家主晏回离世后,齐瑾同他谈起长住晏府之事,他并无多少疑虑。

晏回尚在人世时,齐瑾便时常往晏府来。她是见过少主晏珏的,自然也知晓如今的这位少主究竟姓甚名谁。

她少时聪颖,唯一的兄长又遭逢变故,若论起治世掌权的手腕,连晏回都多加赞叹。他们相识相知已久,在他初掌晏府时,桩桩件件更少不得鱼凉王室从中帮衬。

晏府最重名姓,真正归心于他而非少主之位的人并不多。云氏灭族之事蹊跷,晏回为他探查多年都未知一二,正逢齐瑾得闲,他便将此事委托给齐瑾。

只是看到那片印着叠尾鱼的布料,思及齐瑾从前对他说过的话,晏玦不自觉地紧皱起眉,手掌下意识地用力。

五指合拢,触及到的却并非掌心,而是隔着层薄纱的温热触感。他又无意识地拿指腹摩挲了两下,这才猛地回神,往自己的身侧看去。

江意的一只手腕正被紧握在他的手中,先前出来的急,仅隔了层薄纱就直直握上。此时的小公主也正紧蹙着眉看他,见他终于回神,受惊般松开钳制着自己的手,这才将手腕从他掌上抽出,拿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着。

江意一边面无表情地安抚自己的手腕,一边还不忘拿眸光偷偷去瞧身侧人的神情。方才见到沈季时他还算正常,只一坐到酒楼里,就接连干出些莫名其妙的事来。

若按常理,此刻的江意早该瘪起嘴谴责他,而非神色淡淡地自顾自揉着手腕,一句话也不同他说。见到小公主这样的反应,晏玦莫名有些慌乱,忙敛下些心间乱七八糟的念想,朝着她的方向蹭了半步,垂眸低声道:“抱歉……是我一时意气用事了。”

对面的人并非仅是齐瑾齐珣,更意味着整个鱼凉王室。如今江珩正与鱼凉合作,江意身为燕汜公主,本就不应牵扯到他们的往事中来。

他早已孑然一身,自可以与他们不再往来,却不应当牵着她的手便径直下了楼,连带着小公主也一起搅合进来。

想到此处,他更觉懊悔,恨不能重回到两刻钟前,只领着江意在街上逛逛,不带着她到酒楼这来。

他的抱歉说得诚恳,江意则轻“嗯”一声,停下了不住揉捏手腕的动作,将略略泛红的手垂下,隐在了衣袖之中。

她低垂着眸,身量又不如晏玦高,便使人看不清她面上的神色。只这一声似是而非的应允并没能让听者舒心,晏玦不安地抿了抿唇,想要弯下身来看她,却被她后退半步的动作止住了身形。

“江意。”他被小公主后退的半步震得动作一顿,却并没放弃,而是试探般地朝着她伸手,想看看她腕上的痛处。

方才自己心绪不定,那一下紧握并没收敛力道。小公主自幼便千娇百宠般地长起,想必在那截皓腕上留下了红痕。

不安与急切交杂在心间,灼得他几欲无法喘息。江意却并未顾及他的想法,只略略偏过身子,将被他握过的那只手背到了身后。

这是昭然若揭的拒绝,晏玦自然看得清楚,那只试探着伸出的手便陡然滞在了半空。

江意后退的半步并不大,若是此刻有人从一旁经过,怕是根本发现不了她的抗拒。但这动作对于身侧耳聪目明的那人来说却已足够明显,足以使他不由自主地屏息,不敢再上前半分。

江意背着的手上还拿着幕篱,只垂眸理了理自己的衣袖,便抬起头来看他。那双眸中并没蕴着委屈的泪光,而是种更令他无法安宁的平静。

他行事一向沉稳,今日却屡屡冒失。江意张了张口,目光触及他面上的呆愣无措,却又略有不忍地抿住了唇。

他眉宇间的愧疚与痛苦几乎无法掩饰,或许对他而言,伤及无辜是比自己受难更无法承受之事。他的心间藏着许多事,足以令他无时无刻活于无边的煎熬。

那些痛苦他不愿说出口,江意便也毫无办法,只得亲眼旁观他被愈燃愈烈的大火吞噬。

但这些难以排解最终都会走向害人害己。江意轻叹一声,还是决定同他将一切说清。

“哥哥从不会伤到我。”江意抬眸与他对视,春山般的弯眉微蹙,面上并无多余的神情,晏玦却能在那双清明的双眸中看到几分悲悯。

她的眉目温柔,双眸却明澈,仿若一切恶意都无可遁形。即便双眉微弯,也不会使人看出她的哀愁,只得见平和的担忧。

“我本以为……”她斟酌着用词,不愿毁去那人眸中珍视的热意。风将她拢在耳后的一缕青丝轻轻撩起,她说:“本以为你会有所长进。”

他的面色有些苍白,却仍能站得直挺,于耳畔的一片嗡鸣声中辨认她说出口的每一个字。她说的是:“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,但……”

“但这不该是伤及你我的缘由。”

“不要以过往折磨自己。”江意顿了瞬,随即略有些迟疑地抬起手,抚上了他紧锁的眉。

她的指腹一寸寸自他的眉峰移过,留下的温热却似乎久久留存。晏玦自她伸手的那刻便已失去了移动的能力,过于贴近的距离让他甚至不敢呼出灼热的吐息,双眉随着她的触及而平整松懈,垂在身侧的手却愈发紧绷着隐隐发颤。

她蹙眉看他,唇角却随着他面上神情的松动而轻轻扬起。他的四肢百骸无一不透着砭骨的寒意,唯有额间能感到肌肤相贴的温热触感。

她抚上他的眉,轻声告诉他:“因为那并非你的过错。”

若你恼怒、愤恨、痛苦,那你应当找到使你悲伤之人。你的心火应当烧向你的仇人,而非自己与亲朋。

他的唇苍白而干涩,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从中吐露。他想说自己的名姓,想说自己的氏族,想告诉她那一日的情形,告诉她自己的忏悔。

他不是无辜的。

他不知道那一日的火光从何而来,但他清楚那一日来接他的马车是早有预谋。灰烬归于树根已然八年,他便活于这样的欺瞒中足有八年。

父母、阿姊,晏回、齐瑾……乃至江珩与她。他看不清谁是真谁是假,就连面前贪恋的这一刻温热,都像是自欺欺人的虚无幻想。

江意平静地看着他,看着他的手不受控地抬起,却又僵硬地悬停在空中;看着他闭了闭眼,还是抬起手来,与她停留在额间的指节相握。

他并未做出什么出格之举,只是虚虚拢住她的指尖,牵引着那只手顺着面颊一路下滑。少女的手指纤细而白皙,被他亵渎般地轻握着,凑近自己的脸侧,假作是神明一瞬时的怜悯。

不再是不经意的触碰,这一次是她主动伸出手来。她能感触到指尖下的肌肤微微颤动,是握着她的那只手在不住颤抖。

他在害怕。

江意想不出他在怕些什么,但当她想要凑近半分时,他便极突兀地偏过目光,将眸中的万千情愫都隐在其中。

她便不再动作,只耐心地等。直至握着她的力道渐渐收紧,晏玦终于抬起眸来,放下了紧握在掌心的那只手,同她低声道谢。

却仍什么都没说。

她理解他的守口如瓶,却难免有些失望。江意便也应了一声,将手中的幕篱戴好,回望他:“不是要去我哥哥那?”

江珩是今日晨间派人来知会的晏玦,嘱咐他俩隐秘些过来。晏府不同于诸王,若让人发觉他同燕汜世子有私下往来,还不知要招惹出什么麻烦。

这是方才晏玦搪塞齐珣时所说,听着像极了胡诌,江意却并未怀疑。晏玦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,只好垂着眸在前方引路。

翻过宫墙时,晏玦照例揽住她的腰身,将她带到安全处便又轻轻放下。江珩早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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