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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得罪过的皇子登基了》

10.第十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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情势陡然逆转,苏宜丹还没开口说什么,林公公便先一步笑盈盈道:“惊扰了苏小姐,真是对不住。”

“林公公,这……”那银刀卫的小队长眼里浮现几分疑惑。

他们一向只听从主子萧寂言的命令,若非林公公手里拿了主子的金刀令,他也不会停手。

林公公只道:“冬六校尉,陛下在等你。”

冬六这才拱手告退,走前还奇怪地看了苏宜丹一眼。

苏宜丹忍不住抬眼看向林公公。

擅闯搜家的本是新帝亲兵,可紧急关头前来阻止的也是他的宦官。

自相矛盾,这到底是什么意思?

她实在看不懂这些聪明人之间的博弈和手段,神色有些茫然。

屋里沉默了一会儿,林公公何等精明的人,看出面前的女子有话想说,便没有急着走,亲自帮着丫鬟去捡洒落的东西。

见这位大太监如此平易近人,苏宜丹也不由得多了几分勇气,迟疑问道:“林公公——”

“苏小姐有话直说。”

“陛下突然派银刀卫来搜查我家,是怀疑我爹偷东西么?”

她余光看到站在门口张望的父母,汹涌的委屈袭上心头,强忍着哽咽道:“我爹为官清廉、我娘诚信营生,绝没有偷姚太傅的东西,您能帮忙转告陛下吗?”

女子的泪珠还挂在泛红眼角,貌美如画,恰如芙蓉出水一般娇丽。

饶是见过后宫无数美人的林公公也啧啧称奇,听着这番稚气的言论,他耐心地垂首:“苏小姐的话,咱家一定原原本本带到。”

“不过苏小姐,银刀卫擅闯苏家也绝非陛下的意思,也请您明鉴。”

苏宜丹这才揉着眼睛,发觉自己指尖仍在微微颤抖。

其实是谁的命令对她来说不重要,到底是已经发生了,她只盼望不要再有下一次。

要是每日都如此惊心动魄,她就真的干脆带着信嫁去江州表哥家算了。

她家小门小户,经不起这种折腾。

见她神色缓和,林公公转而问起:“其实咱家今日过来,是为了另一件事。”

“宫人在马车上捡到一枚玉佩,不知可是苏小姐遗失的东西?陛下特地叫咱家来问问。”

苏宜丹自然连忙点头:“对对,我是掉了一块满绿的玉,葫芦形状,穿着三股线编织的红穗子!”

“那想必就是了!”林公公直点头,迎着女子期待的目光道,“可惜咱家没带在身上,不过苏小姐放心,改日一定亲自送上门。”

苏宜丹没想到对方竟真的只是来问一问,但也不好说什么,总归宫中不缺她这一块玉,不至于昧下不还。

她忍不住道:“林公公,那您一定要记得这件事啊。”

林公公笑而不语。

因为东西并不是什么没带,而是在陛下手里攥着。

主子想什么时候还,他一个做奴才的哪知道。

左右不过是捏了个找苏小姐见面的理由,可见男人也是很有心机的。

门外天色暗沉,苏父苏母面色担忧地望着屋内和大太监交谈的女儿。

好在不过半盏茶的功夫,那位大太监便出来了。

苏父快步上前迎接。

先前还气焰嚣张的袁康荣鹌鹑似的站在角落里,银刀卫被那位大太监叫住时,他便觉得事情不对劲起来。

按道理说,新帝不至于自己左右手互搏吧?

林公公往角落里扫一眼,尖细的嗓音一改温和:“袁大人耍够了威风,便劳烦随咱家走一趟吧?”

袁康荣立即看向他身旁的苏父,眼里露出几分求助。

这位大太监出面,代表的必定是新帝,这般态度实在令人心里打鼓。

但苏父也不是烂好人,只低着头装作没看见,将一行人全部送到大门口,而后让门房闭门落锁,才长舒一口气。

回到院里时,苏母正拉着女儿的手,前后左右检查了一番:“那些银刀卫都是莽夫,你没磕着碰着吧?”

苏宜丹摇摇头。

“还好虚惊一场。”苏父抹了抹额上的汗,听到袁康荣那番话时,他差点真以为银刀卫要往他头上无中生有安个偷盗罪!

而且烧尾宴守卫森严,去的又都是五品及以上重臣,谁会偷姚太傅的藏品?

这事实在从头到尾都令人疑惑。

*

夜色渐沉,街边的商铺陆陆续续挂牌打烊,路两边的摊贩也早就收工回家了。

林公公带着人回到小巷尾,角落里停着一辆配色朴实的马车,只看外面,任谁也想不到里头坐着的正是北魏新帝。

侧窗布帘紧闭,底下跪了一排身形健壮的银刀卫,卸下的佩刀捧在手里,个个屏气凝神,一动也不敢动。

银刀卫没有姓名,其中各小队队长按春夏秋冬、一到十排序,若有亡损便由副统领卫昌挑出合适的顶上。

队长各领一队散兵,在队长的编号上进一步细分。

例如如今跪在这里的就是队长冬六,以及他手底下的冬六一到冬六九。

卫昌作为银刀卫副统领,萧寂言登基后便册封他为从三品云麾将军。

此时他就举着火把站在一旁,却也不敢出声为兄弟求情。

林公公恭敬地道:“陛下,京兆府少尹袁荣康袁大人,奴才请来了。”

袁荣康还未走近,双腿便瑟瑟发抖起来,等看见一只手从车侧窗探出,撩起布帘——

他直接腿一软,惶恐地跪下去磕头:“微臣拜见陛下!”

萧寂言的面庞半隐在夜色中,只被卫昌手里的火光照亮一半。

夜风吹动火焰,令那双阴沉的凤眼忽明忽暗:“谁让你们去搜苏寺丞家的?”

袁荣康急忙撇清干系:“陛下!陛下明鉴!下官都是听命办事!”

“听命?”萧寂言冷道,“朕只让你们缉捕盗贼,可不记得下过硬闯官员府邸的命令。”

他这话既说给袁荣康,也是说给冬六这几个银刀卫。

太傅府所谓宝物失窃的确是他的手笔。

京中势力错综复杂,即便已经将他那几个兄弟打压,却也不是长久之计。

尚书令齐满江一直想找机会把外派赈灾的老三迎回京城。

表面和气的中书令柳梅丰暗地里也从未中断过和老二的联系。

更不必说外祖家显赫百年、名臣辈出的老四,当年他最得圣宠,若非他自己贪玩享乐、不务正业,太子之位恐怕唾手可得。

萧寂言早就想找个借口让银刀卫得以光明正大游走在京城四处,监看重臣府邸。

太傅府烧尾宴,宾客皆是五品及以上。

此时府内至宝水月琉璃碗失窃,他派出银刀卫便再合理不过。

只不过这事他不好亲自出手,否则显得太过小题大做,便按规矩交给了京兆府去办。

至于为何演变成了今日这样。

萧寂言冷冷一笑。

姚存玉心知肚明,所谓宝物失窃不过是个幌子,更没有什么贼人。

无非是借机发挥,趁机欺负欺负人。

不过姚存玉胆小谨慎,倒不像是这么张扬跋扈的人。

跪着的袁康荣简直汗如雨下。

他自然是听从的姚太傅命令,说苏寺丞嫌疑最大,让他放开手脚去搜!

难不成姚太傅根本没经过陛下的同意、自作主张!?

这可真是要了他的老命了!

袁康荣能坐到这个位置,自然不是傻子,很快明白自己是被当枪使了,立即悔过道:“都怪下官愚钝,会错了意!弄巧成拙!下官明日便亲自携礼去给苏寺丞赔罪!还望陛下给下官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!”

他心里清楚,不管姚太傅在其中做了什么,都不是他能攀咬的。

毕竟说到底,不过是欺负了一名六品寺丞而已,陛下还能为此大动干戈不成?

倒不如把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,做个憨厚的老实人,兴许还能讨个好。

袁康荣为自己识时务的发言沾沾自喜,可等了半晌,都没听见新帝的反应。

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,只见年轻英俊的帝王目光沉沉,似要越过围墙,落进相邻的院子里去。

一墙之隔,便是苏家。

不远处挨着小巷甚至有一道漆色斑驳的红色小门,此刻紧紧闭着,安宁而祥和。

萧寂言心情很差。

苏宜丹虽然看着性子开朗,可毕竟只是十几岁的闺阁女子,从小也是父母娇养宠爱着长大的。

纵使性子活泼一些,面对银刀卫这种手上切实沾过血的莽夫,恐怕也吓得不轻。

“你去赔罪?你赔罪有用吗?”萧寂言哂笑一声。

他坐拥天下,都不知道这回要怎么才能哄她开心,这人行个屁。

袁康荣脸色一白,又将头重重磕下去,不敢再自作聪明说话。

萧寂言侧目道:“杖二十,降为七品司录参军,罚俸半年。”

杖二十已是伤筋动骨,更何况从四品直降三大级!

他今年四十七,才好不容易爬上四品京兆府少尹的位置,如今被打回去,哪还有下一个四十年!?

袁荣康宛如当头棒喝,眼泪立即滚落下来,刚要哭喊求情,便被银刀卫封了嘴拖走。

“至于你。”萧寂言看了眼咬紧牙关跪在地上的银刀卫队长冬六,长久保持捧剑的姿势已经令这位九尺男儿满脸汗珠。

“禁闭两月,底下的人暂交给卫昌。”

冬六重重叩首:“冬六领罚。”

卫昌也松了口气。

这次毕竟不全是冬六的错,怪只怪那姚存玉拿着鸡毛当令箭,实在胆大包天。

等人都散得差不多了,他才上前一步,低声道:“主子,姚存玉那边,可要给个警醒?”

萧寂言眼色沉沉。

明面上,姚存玉是他亲封的太傅,只因自作主张搜查六品寺丞府邸就加以处罚,不止是显得儿戏,更是把苏家推上风口浪尖的位置。

更何况,姚存玉懦弱无能,易于掌控,否则他也不会将这么个人推上太傅的位置。

倒是他那个女儿,意料之外的不安分。

片刻,他吩咐道:“让夏九去一趟丽州,查姚曾柔夫家。”

“主子的意思是……?”

“她那个丈夫死的不清楚。”萧寂言眯了眯眼,“查到有用的也不必向我回禀,想法子送到苏小姐手上。”

卫昌心中一凛,知道这是要把姚曾柔的把柄送到苏小姐手里,好让她占据有利的位置。

倘若再仗势欺人,姚曾柔便是自讨苦吃。

“还有。”萧寂言最后补充道,“冬六受罚的消息,内部传给银刀卫众人。”

银刀卫若知道冬六今日为何受罚,自然都会引以为戒,也知晓苏小姐的地位。

卫昌拱手:“属下明白,等明日春三和夏七跟着苏小姐,有自己人在身边,再不会发生今日这样的乌龙了。”

巷子那边的小院忽然传来一阵动静,卫昌手疾眼快地熄灭了火把。

院子里有人点了油灯,照亮一小块黑暗。

丫鬟的声音随之响起:“今日可真够折腾的!小姐,奴婢去给您打水!”

几个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隐在黑夜里,谁也不敢弄出声响,连呼吸都放轻了。

萧寂言勾着侧窗布料的长指微动,下意识垂了眼倾听。

院内的小姐似是想起什么,对临走的丫鬟吩咐道:“脆桃,我那身桃粉色的软绸寝衣在哪里呀?系带在腰侧的那身,我要穿着睡觉。”

“哦!昨儿还拿出来晒了的,奴婢等会儿给您找!”

萧寂言听着女子清丽的声线,带了几分疲惫的困意,因而比平日里稍显软糯。

她说话的语调微慢,似乎都能想象到对方说话时微微扇动的纤长睫羽。

还有她换上寝衣系绸带时,缠绕着纤细系带的白嫩指尖。

丫鬟去打水之后,院子里便再没有一点声响。

苏宜丹静静地坐在只有一盏油灯映照的廊下,想着今日的种种事情发呆。

一会儿是风光回京的姚曾柔、一会儿是心思叵测的新帝。

那些银刀卫闯进屋里时,好似浑身都带着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,令人没由来的害怕。

若非林公公碰巧来问玉佩的事,今日又会是什么结果?

苏宜丹不敢往下想。

她娘说的对,这京城就是一座吃人的漩涡,就算他们什么都不做,也一样会被卷进去。

江州……

她忽然觉得举家搬去江州其实也很好。

倒不一定是要嫁给表哥,就算她一辈子不出嫁,她爹娘也是肯的。

而且离京城不算远,一年四季差不多的气候,饮食习惯也多有相似。

想回来走亲访友也很方便。

外祖家在那儿,互相还有个照应。

苏宜丹越想越不错。

有了退路,心里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头也好像轻盈了许多。

一墙之隔,萧寂言并不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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